试论苏轼词的艺术风格
一
苏轼个性最突出的特点是矛盾和复杂。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而：
首先，表现在人生观上。一方面，他热爱人生，热爱生活，肯定人生基本欲望的合理性，对人世欢乐热烈地迫求；另一方面，他又对人生的目的意义感到怀疑，经常发出“人生如梦”一类深沉的书叹，并企图到佛家和道家那里去寻求解脱。
其次，表现在对待政治的态度上。一方面，他理想极高，抱负极大，对政治活动很热衷；另一方面，他又追求消极退隐，流露出对政治厌倦和逃进的情绪。
再次，苏轼的生活态度也很复杂。一方面，他作人十分认真，毛论对政治信仰、政治主张，还是对亲戚朋友，都严肃认真，另一方面，他又经常表现出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样子，随遇而安。
苏轼个性的矛盾反映在词中便形成丰富多彩的色调，呈现出摇曳多姿的艺术风貌。
二
传统的观念认为，在苏词多样化风格中，豪放是基调。但在三百五十多首苏词中，豪放词只有十来首，很难说服人。豪放词以之为基础的积极进取情神不是苏轼精神世界的主流。在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中，苏拭是既不放弃理想而与世浴同流合污，又不与之奋斗，而听其自然，在超脱中保持内心的平静、开朗、乐观。“用舍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这就是苏轼的人生态度，这就是被人们称道的苏轼的旷达情怀。这种思想感情反映到词中，便形成了苏词的旷达基调。
在东坡乐府中，主要表现这类情感的作品，有百多首。并且，旷达的情调还渗透进豪放词和婉约词中，形成既紊放又旷达、既婉约又旷达的风格色彩。这是苏词的特色。这种特色把苏轼的豪放词和其他豪放词家的词、苏轼的婉约词和其他婉约派词人的词区别开来。如王国维评苏拭和辛弃疾说：“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确实抓住了关键。苏轼的婉约词如《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洞仙歌》等，在艳情闺思、闺阁园亭中寄离人生的感慨，正如元好问听说“虽时作宫体，又岂可以宫体椒之”。
三
说苏词的风格基调是旷达，并不否认在苏词的多样化风格中有豪放风格。近来有人不满意将词绝对地划分为豪放和婉约两派，于是否认苏词有豪放风格、否认豪放词派的存在，是不符合实际的。严迪昌的《苏辛词风异同辨》，认为宋人评苏词索放只是指音乐上“不协律”，豪放是苏词音乐上给人的感受，是没有根据的；他认为豪放一词在宋代是指“通脱不羁，清狂自放，带有玩世不恭、游戏三昧的思想风格，并没有如后世所理解的诸如意气振奋、慷慨激越之类的内涵”，也是靠不住的。苏轼豪放词的个性基础就是他远大的理想抱负和进取精神，失掉了这一面，苏东坡就不成其为苏东坡。
四
苏词多彩多姿的艺术风格是由丰富的意境类型来体现的。
苏轼康放词的意境是清雄壮丽的美。它描写的是奔腾的江水、穿空的怪石、浩瀚的夜空、雄峻的高山、挺拔的大树等一类自然景物：在人物形象方面，选取的是羽扇纶巾的风流儒帅、帕首膜刀的丈夫、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壮士、乘风破浪的白头翁、把酒问青天的衣杰……这类自然景物和人物形象的结合，寄托着豪迈奔放的激情，表现了苏轼的理想和抱负。
和雍放词不同，旷达词描写的自然景物变为薄云疏雨、古道村舍、溪风流月等一类清新疏旷的自然美。与此相适应，英雄豪杰们变为“何处不堪行”的迁客、“携壶籍草亦夭真”的酒徒、“一笑人间今古”的渔父、“正是维摩境界”的居士……于是，在“杖蔡徐步转斜阳”、“带酒冲山雨”等一类自然风光的游赏和诗人皿客的宴乐中，表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和统一。
婉约词的意境，由于情意表现的含蓄、曲折，造成了意深境幽，引起了解说的分歧。摄入画的组然也是美人芳草、今台楼阁，但往往言尽于此而义归于彼。
苏词不同类型的意境中都有清新的特色。这和取景有关。苏词爱写的是明彻如镜的江湖，清辉万里的月夜，乍雨乍晴、雨后如镜的湖光山色。在东坡乐府中，写有月夜的居然达五十多首，雨晴景象的达二十多首。他还经常把皎洁的月光和明镜般的江湖结合起来写，更显出境界的光洁。苏轼在描写景物的时候，还大量使用“清”字作修饰语，如冰天清、水风请、清影、明月清风、清景无限、清和、清洛、清颖，清夜无尘、满座清微、清溪无底等等。这表现了苏轼的审美情趣，是旷达的风格基调在意境构造方面的体现。
五
作家的艺术风格是个人的特殊性、偶然性和社会的一般性、必然性的统一。苏轼个性的矛盾有典型意义。宋代的知识分子很容易跨进统治者的行列，享受种种特权，因而忠君思想极强，儒家的正统观念极浓厚，理想极离，抱负极大；另一方面，由于官僚机构迭床架屋，办事效率极低，他们只能在互相争吵中消磨才柳和生命，只能在湖光山色、美酒清歌中去寻求精神寄托。
从时代的文艺思溯和美学倾向来看，晚唐时开始了对‘韵外之致”的追求。苏轼受司空图的形响很深，对其美在咸徽之外的观点赞叹不已。苏词不象苏诗那样，有直接为政治服务的内容，而主要是内心的追求。可以说，苏词是时代的文艺思潮和美学倾向的体现。
苏轼的豪放词的产生，和北宋时期社会改革的湘流有先反映了统治阶级在处理内政和对外事务中的进取精神和自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