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天使

我曾经养过两批蚕。

那一年的九月末，我再次从母亲的手中接过了两百多粒晚秋蚕籽。我本以为，有了春天的经验，我一定能让它们钻出蚕茧，去自由飞翔。

蚕儿们一天比一天壮了，一天比一天白了，食量也大得惊人。每天早早爬起，先去采大把桑叶回头喂蚕，半夜一醒就得冷兮兮地爬出被窝喂饿了的蚕，早已成了我的习惯。终于，蚕儿们一条条地翘首遥望，身子白得透明。它们一条条地被我放进了纸盒的小格内。

令我担忧的是，还有四条小蚕没有长大。它们最长的不过三厘米，最短的只有两厘米长，而那些结茧的蚕儿已有六七厘米长了。

北风呼啸，已是十月末了。树叶开始凋零，绿色的新鲜桑叶也越发稀少。望着这四条小蚕，我常常望着天空发呆。我该如何养活它们？它们还能抵御住严寒，破茧飞翔吗？

温度在一点点地降，蚕儿愈加厌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其中一条蚕还神经质地在小盒子内的底上用丝铺来铺去。终于，最后一片绿桑叶黄了，我还有一包在冰箱里的桑叶。天冷，每次喂食之前，我都要用手一暖再暖。那条最小的蚕不再爬动。晚上，我打着小手电，哆哆嗦嗦地爬起，把那几条苦命的小蚕连盒放进被窝呵暖，直到夜很深很深，我实在太困，才把小蚕儿盒放回。还有两条小蚕的身体也僵硬了，冰冷冰冷的，只有那条铺丝的小蚕还有着一口气。温度降降降，那条小蚕似乎只有那一个坚定的信念，依然艰难地抵御刺骨严寒，蠕动着，吃力地吐出一根长长的蚕丝。

我心疼得落了泪。我想让它停止徒劳的吐丝，可它却执着地干了下去。孤独的小身影，一点点移动。蚕儿，你这是为了什么？

几天后，我明白了，不由得对它肃然起敬。它是在结茧啊！小小的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竟开始结一个小小的可以把自己包裹在内的茧子！

茧子已经成形。不吃不喝对于它，一个未到结茧程度的小蚕是多么残酷，况且，天寒地冻，它又奄奄一息！

十多天后，我透过半透明的小小的蚕茧壁看见，它不再动了，身体已经发黑，鼓胀着。我把茧摘下、剖开，取出了早已不成样的它。它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织出这最后归宿的啊！它早已不能再飞。我喃喃道，蚕儿，你在天堂，一定有着一双洁白的羽翼，无拘无束地飞翔吧。

那一年，我落下了手上冻疮溃烂的毛病。我再也没有养过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