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的空间

    人是应该得到喘息的。
    我们这些整天奔波在工作流程线上的人，很难得到喘息的机会。上紧的发条又紧了一圈，等发条紧得不能再紧了，我怀疑我这块破表是不是有一天要报废了。我们于是羡慕退休，退休了，就可以大喘息了。
    我们楼下有一块阔大的绿地，平常多数是退休的老人在那里活动。那里有许多健身器材，老人们利用这些健身器材进行各种各样的锻炼，踢腿、伸手、弯腰、转转头颈，或者到卵石子铺就的“健身毯”上赤脚走上几圈，或者干脆就坐在木椅上，手中摊着报纸，眼前的树又长高了几寸，花开的颜色有一度深红了些，过了几天又淡了，又多出几只小鸟到这小树林间转悠，沐着朝阳晚霞，迎着猎猎长风，望尽云卷云舒，自然是十分难得的喘息片刻。
    我是十分需要这样的喘息片刻的。
    我觉得我们这个城市太需要喘息了。我们这个城市就好像一辆公共汽车，装满了大大小小挨挨挤挤的建筑，严重超载了，建筑们在里面被挤得嗽嗽叫，说:“不要再挤了!”挤到了喘不过气来的程度。那些老人们是挤不上去的，在狭窄的弄堂口，摇着扇子，在握着苦热而漫长的夏夜。我看到一个角落坐成一排的老人，坐在石墩上，表情一点也不生动，就那样木然地望着马路上如潮的行人，望着太阳从东边升上来，在西边落下去，就像那些挤不上公共汽车的人们，永远在马路边上翘首张望，我的内心就一阵酸楚。
    而我们这些行走在工作流程线上的人，还是那样步履匆匆。
    我们这个巨大的城市太需要喘息了。
    喘息是肺的运动。我们这个城市如果只有钢筋、水泥。而缺少绿阴，那就是缺肺。缺肺还得了，人体缺了这个器官还能活吗?我们的政府在我们意识到之前早就想到了。
    在我工作的光明中学附近，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块绿地。淮海路上有一处休闲广场，还有栩栩如生的雕塑，在招呼着过往行人。我还没有进去休闲过，但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在那里休闲，我也很惬意。顺着金陵路往里走，在金陵路和延安路之间，那块绿地可大了，不仅有草有树有花，还有山有水，有人说是模仿南湖而造的，你看那边还有一条南湖的船，有成群的鸭鹅在水中游弋。我觉得一个城市不可能没有山水，山是城市的眉，水是城市的眼，娥眉配上水灵灵的眼睛，这城市才能炯炯有神。上海是大都市，但在这方面上海有天然的缺陷。于是在上海的心脏地带挖出这片湖，配上大大小小的假山，就为我们的大都市重重地补上了一笔，这一笔，名叫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