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取

周六的晚上，我已记不得是几时在桌上就睡着的了。被梦惊醒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看着一晚上的工作，有些许欣慰，又有些许失落。

我是做了一整晚的数学，从八点多一直到了凌晨一两点。记了几页笔记，以前不甚明了的已经多半清楚。觉着自己的数学很弱，又因为想起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于是试着花上一段时间来找寻爱数学的感觉，想必大概是找到了吧。

两点钟的时候，夜已如墨，万家灯火已经落幕，梦的灵魂已经溜进每家每户。而我的台灯早已困倦不已，就如我的没有框上眼镜的双眼，似千斤的重秤挂着眼皮儿了。自己站了起来，关了台灯，小步地走到窗前。

高楼林立的城市，灰色巨人的轮廓已湮没在墨色中。远山近水也都消失。我也没在了夜里，想必那梦的精魂已在窗前等候多时了吧。

不时的，还有车声。已比白日里轻了许多。商场的喇叭已停了嘶叫，交通也不堵塞，邻家的孩子也不啼哭，几许车鸣，也添了寂寞中的一丝惊艳。也不知道到底是几分钟前还是几分钟后，我依然站在窗前。车鸣更少了，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孤寂了。竟不知道远山已经一排排一群群地唱起歌来，野蛮的荒歌和零碎的私语。

我想起从学校回家的一个场面——一轮水淋淋的古灵精怪的猩红月亮从乌青的山坳背后缓缓升起，黑暗的咆哮从夜里走到身后。我看见老房子的古板吱呀的门在笑着哭，和灯火阑珊的城市在哭着笑。盘虬卧龙的树风中颤抖，发出沙沙的可怕声响，旁边的暗河早已失活，桥头还有白色的鬼魅在等着我穿过……

一股寒意席卷而来。

但那歌声——先是夜莺的叽喳，在山头山脚回荡反射，到我的耳中。然后是在空中共鸣的，从远山传来的一阵阵的、重重叠叠的蛙声，由轻到重，它们的声音是一群群的，像是在大合唱。还有风划过山坳，还有幽魅的低语。不过它们在唱什么，我是无法参透的。是欢愉是悲伤，也是无法参透的。在浓浓夜色中，墨香，风语，幽魅，摇曳，都在我的眼前耳边了，心中于是泛起一层薄薄的暖意。

听取——在这个接近县城中心的地方，竟然还能听到这清晰的蛙声，这清晰的夜莺声。我的心不禁难以平复了。好像又回到了在乡村的感觉了。眼前墨色中，隐隐约约出现了田野和稻香……

听见，我听见——不仅有自己的孤寂，还有这般生灵的歌声，在灰原般的城市，蓦然找到了一点失去的东西，在耳廓缭绕，回荡，陶醉其间。在不知忧愁欢乐的歌声中，我的孤寂消失，融入风中，回想着这不可思议。

稍微困倦了，竟回头就倒在了桌上，初夏的从水里复活的吸血鬼爬上后背，飘到肩膀，张开大嘴，恶心的奸笑，恶心地吃血。

是在多久醒来，只记得还能听见蛙声，还能听见鸟唱。

怏怏地把自己挪到床前，一头钻进梦里。

床边的梦魅也飞快扎进我的脑海，随后在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击碎了我的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