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的人

   我的记忆中的爷爷是个普普通通的守山人。乡亲们也只有谈到那山林子时才提到爷爷。爷爷守山三十年，村里人说爷爷被山里成精的树迷住了魂。我去间爷爷，爷爷灌上几口老白酒，摇摇头“嘿嘿”笑笑。我想:爷爷真的被树怪迷住魂了。一次乡上来人宣传计划生育，一套大道理讲得乡亲们云里雾里的。爷爷冲上台去，喝口老白酒，清清嗓子说:“其实我老头也不知计划生育有多大好处，只不过我觉得这和种树有相通之处。树不能种得太密，否则就会长野了，一旦长野了，树就一棵也不会长壮实，有时也会枯死。反倒种稀点，少种些，树木才壮实，山林才昌盛。树长野了可以砍掉一些，可是人野了就没法砍了。儿多母苦，自生的娃子自找的罪，等长野了才后悔，不如趁早少生几个娃。”乡亲们说爷爷的话蛮在理，还是少生几个娃好。

    来宣传的人说爷爷为国家政策的实施作了贡献，爷爷呷口酒笑笑说:“我只不过盼咱村像那山林子一样昌盛，没别的。”爷爷说山林子是祖先留给咱村的宝。咱村山清水秀，地肥粮足，都是因有了那昌盛的山林子。村里人说爷爷说的没错儿。那年，市上木材涨价，村里有些人昧着良心上山偷伐树。爷爷连天没昼夜地去巡山，可他一个老头咋顾得了那许多山头。望着大片山林秃了头，爷爷逼急了，买了块丈二的方石碑栽在上山的路口，请老石匠把偷伐的人名字刻在石碑上并上了红漆。

    偷伐人慌了，纷纷向爷爷赔罪求情，要求爷爷砸了石碑。爷爷灌口酒说:“行，可你们得把空出的山地重新种上树，每人写张保证书，保证不再偷伐树，押上手印，交给扮保管。”那些人怕石碑给自己带来麻烦，更怕留把柄在爷爷手中。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里，那伙人上山敲碎了石碑，爷爷闻声赶去，只剩下了一堆碎石……第二夭，人们发现了跪在碎碑前已没了呼吸的爷爷，手中还紧紧捏着块碎碑石。‘碑碎了、倒了，爷爷去了，砸碑的那伙人也受到了惩罚。村里让另一个老人去守山，重新栽下了两块比先前更高更大更红的石碑，一块上刻着偷伐人的名字，一块是爷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