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故事

    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这似乎已是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了。尤其是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被挤压的是人的身体，膨胀的是怒气。嗜，终于有人把愤怒的心胸撑爆了:“莫动了，好哦?已经够挤了。”

    没有人回应。五月的春光漾在街市上，却呼应不起车里沉闷晦暗的空气，窗紧闭着，风吹不进来。

    那个声音兀自在说:“别怪我不先提醒，压碎了我包里的东西，你赔不起!”循声看去，那是个像禾花雀一样瘦小的中年男子，有着菜色的脸和一口跑牙。不过他似乎深谙“佛要金装”后面那半句话，全身上下都在显眼的地方贴着炫目的商标。这会儿，他使劲发表着无明确对象的劝诫:“当心，压碎了赔不起。到时候莫怪我拖住你不放。”—翻来覆去还是那一个主题。

    这样一来，就把乘客们的往意力吸引到他提在手中的那只塑料袋上了，白色的，极寻常的一种袋子，很瘪，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车停了，下去几个乘客，车厢里空出一个座位。很奇怪，若在平时，座位的交接工作完成得快似光速，可现在，那个空位周围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中年男子。

    他觉察到了，小心地把袋子搂在胸前，侧身坐下，发出会心的微笑，车也同时启动了。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可偏偏这时车子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白色塑料袋滑过它主人的膝盖落到车厢的铁制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虽说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不失丰富，但如今这么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眼前，谁都会感到碎不及防—袋子里滚出来的，竟是两只茶叶蛋!

    余下的事都可想象。中年男子那“赔不起”的预言，随着他自导的空城计的落幕而宣告失效，他成为乘客们怒目的对象。不过没有人冲上去与他理论或要求他滚下去—大家都很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