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过去

    真的快要毕业了，才发觉自己很留恋过去。往事如风，在春暖还寒的时节毫无规律地左冲右突，仿佛追寻冬天的绝唱，而思绪总要飘浮到窗夕树反远的地方，猛然打断时才发现自己凝眸处并不是一叶新绿或一线淡云。

    记得校门口的那座窄桥，半人高的水泥防护栏上经常坐着孤独的男生，或在黄昏的斜阳里，或在夏夜斑斓的星光下,各有各的心情，各有各的等候，偶而一个咆哨或一个人影就成为离去的信号,然而很快就会有人补上来。他们或低头看着水里墨绿的荷叶，或侧耳倾听荷叶下的虫鸣。我也常做这样的男生，怀着莫名的期待,注视如潮的人流，回想着一生无数次的等候。如今，桥面拓宽了，石栏不见了，荷花也在一个冬天的干涸中绝迹，偶而看见一两人倚在闪着白光不锈钢栏杆旁，不安地敲打着钢柱。没有谁愿意等待。我穿过去时，也没有停留。

    或许躁动只是我的心情。“四月还没有过完呢，就穿起了衬衫。”一个挺要好挺照顾我的老乡提醒我当心感冒。其实怎么会呢，习惯了这里的风，这里的雨，这里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爱恋的因子，如衣衫般温暖着我的四季。想起冬雪中偌大操场上的几行脚印，夏天的草坪，秋天的樟树林，春天浙沥的小雨，近在眼前如轻烟，散在远处如重影。又想起录像厅小老板的调侃词—“与其在操场上数星星，不如到‘顺风’看投影”,不禁哑然失笑,那是大几的男生呢?忍得了寂寞,受得了无奈，空怀一梦到天明。

    后来不这样痴迷了，沿着香樟路往前走不再怀疑它没有尽头。那是第一次以为自己很成熟，寒假不回家，在校南门当门卫，职责是不准出租车进校。一个出租车司机递烟，我说不能开门;点火，我说不会吸;说行个方便，我说原则不是我定的;说求你帮帮忙，我说替你请示请示。然后我大手一挥，“给你通融了,你可以走北门。”司机离去了，我在值班室笑了一个晚上。我之所以记得这件事，因为这是我人在不同时空体味校园生活的一种方式，四年不可能没有回忆，最刻骨铭心的如果只是风花雪月，时间定会褪去它的颜色;如果只是书本和实验室，也会尽显其苍白。而唯有这样平凡的小事，让人深刻。

    也记得和学友毛周、甘国强的一席夜谈，其实是一场文学与哲学的较量。毛周有几篇散文在院报发表，曾烹得过一些赞誉，他自己也酷爱文学，而甘国强正准备报考某大学的哲学院。我的思维很清楚也很接近社会实际，我一直修正着他们某些偏激的措辞。夜很深了，我看表,凌晨三点，我们冒着刺骨的北风走回宿舍，毛周说你当作家吧。这使我想起院报编辑室里的几位老师，神交久矣从没谋过面，快毕业了，我想感激他们曾经给我机会发表几篇酸涩的文字，而后告诉他们，文学是我怎样的梦。

    也许明天去,也许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