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的回忆(2)
个人来充当“祭天”的牺牲品。《论语》不是记载着的:“子贡欲去告朔之汽羊。子曰:“‘赐也l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这是自古皆然的,礼,至高无尚。革命如不举行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典,便要半途而废,共产主义便万难实现。有什么办法呢?种种机缘使我充当了“告朔之汽羊”。我只有伸长脖子挨这一刀!既然如此,有什么办法呢?像我这号人,一旦被洗过脑筋,哪里会再生反骨?对革命当然不能怨,不能恨,不能仇视,甚至连屈原都不能当,投江,是自绝于人民,叫做反革命。别无出路,只有老老实实等那一刀向我这只汽羊的颈上砍来I连屈原都曾恨恨地喊过:“喷!国无人,,莫我知兮!”我这只汽羊敢喊吗?能喊吗?可以喊吗?“革命”,把你长吁短叹的权利也剥夺得干干净净!
如此这般愁苦的煎熬,在我不是一天、两天、三天,不是一月、两月、三月,也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啊I妻,一天到晚为我提心吊胆,心神不安。而孩子,却一夭天飞快地成长。向未来的苦难成长!向那将轰向我们一家的那一声屏雳成长!我等候着这一声霹雳轰落我的头顶!
即便如此,我决不让一滴酒落入我的愁肠。整个“文革修期间,我大概不曾吃过什么酒,绝对地不曾因愁苦而吃酒。甚至,愁苦之极时,会掐熄烟头,烟,也是麻醉,也可能稍稍间隔我的愁苦于瞬顷。我不需要,既然我这颗心必须承受这愁苦就让它清醒地,直接地,无任何间隔地去承受、去感受I让它活生生地被如磐的威压碾个血肉淋漓,这反而可以使我略得些慰藉,否则我何以谢罪于我的亲人,谢罪于天下呢?
“昔为座上客,今为阶下囚。”只有成了阶下囚,才能回想到当初自己作为座上客的时候,那才是可怜虫之最可怜者!那才是糊涂虫之最糊涂者!
然而,不做“磕头虫”!—能吗?事实上,不得不低头,已经做了“低头虫”!
然而,清醒,清醒地承受愁苦,清醒地承受煎熬、磨难,不做“陇睡虫”卫
只是由于经受了“文革”的那番清醒的愁苦,我才觉悟到,“神好装,鬼难当艺”
一个人如果被“神”变他为“鬼”了,这鬼却获得了神所不可能获得的机会,他可以亲身感知一颗注定要被奉献于祭坛的、被绝望碾得血肉淋漓的心,竟是如此的滚烫而炽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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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愁的回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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