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家宴

    星期天，城里的二伯回家探亲来了。他这次回来，我们全家格外繁忙，炒菜的炒菜，做饭的做饭。 爸爸拿出别人送他的两瓶上等好酒，和二伯边喝边谈。几杯子下去后，爸爸便敞开了话匣子，“二哥，你现在行了，可别忘了三弟啊!我还有事求你帮忙呐。”二伯满面春风，热情地说:“不必客气，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不违反政策，我一定尽力而为。” 爸爸忙咽下嘴里的菜，兴奋地说:“二哥，我不为别的，只为你大侄女儿—她在这里上高中，考取大学希望就不大吸。我想让她到城里重点高中念一年，明年考大学。唉!可惜呀，没人率难成。你踏进教育机关这些年了，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少，只要你说上句话，谁还不快溜溜的?请客花钱咱不怕，只要你侄女儿……

    你看，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二伯沉思着，感到左右为难了，如果不答应，必将得罪三弟，倘若答应了，岂不是带头搞不正之风吗?一阵静默之后，他坦率而严肃地说:“三弟，这个问题学校是有具体规定的，硬要通过关系超越这个规定，你说合适吗?” 爸爸一听，火了:“得了，二哥，甭说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你说，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前几年在村里，我待他们怎什样?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我不就是求你帮这点忙吗?” 我妈见势头不对，急忙上前劝阻，爸爸不听，我又过去打着风趣说:“爸，我来走后门，吃个大虾子行吧?” “去，去，去!不关你的事。”爸爸这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急忙到奶奶房间找到姐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姐姐红着脸来了。

    这时屋里真有点剑拔弩张的局面:爸爸红着脸，嘴里喷着酒气，喋喋不休—妈妈的劝说和恳求他似乎没听见，二伯的耐心解释，他全然不理。 “你们别说了!”姐姐含着泪说，“爸，你的心意我理解。可这事情请你不要再为我费心了，从现在起，让我努力去争取好了。假如那时真落了榜，我可以从事工农业生产嘛。人生道路千万条，为什么非要考大学呢?何况靠歪门邪道还不一定考得上，即使考上了，那也是不光彩的呀1”说着，泪水喇喇.地流了下来。二伯望着我爸爸笑了笑说:“是呀，孩子说的句句在理，她虽然人小，认识问题可比咱们强唉! ……”妈妈也接着劝解了几句，爸爸的火气才慢慢地消了下来。

    沉寂片刻，爸爸没趣地举起了酒杯说:“来，咱哥俩喝酒!”说着一仰脖，杯底又朝天了。尔后用手抹一下嘴说: “二哥，刚才是我糊涂，你可别往心里去呀!”二伯望着爸爸那充满醉意的样子，也端起酒杯，啼笑皆非地顺了一口。 宴桌上的菜冷了，吃进肚子里自然就凉丝丝的。我愕然了，脑海里顿时翻滚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种滋长于人们而又繁衍于人们之间的风气，给人们带来的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