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事

    事情过去近一年了。

    可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今在我脑海里萦绕着。它犹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一次比一次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心田，使我惭愧，催我自新。

    那是一九七九年初秋的一个早晨，秋风瑟瑟，天气阴霾一辆载着十多人的大卡车，行驶在汉沙公路上。

    汽车风驰电掣，带着寒意的秋风嘶叫着，扑进露天车厢。车上的人，有的穿着衬衣，有的穿着秋衣。小孩子紧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熟悉的人，挤在一起相互避风取暖......

    立秋刚过，天气就这样寒冷，真令人意想不到。

    幸好家里给我做的那件新棉袄，我带在身边，此刻起了莫大的作用。我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张伯伯身旁，觉着十分暖和。在我对面的木箱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她不知道是因为出门匆忙，还是因为没料到天气的变化，竟只穿了件短袖衫，她双臂抱在胸前，蜷缩着身躯。

    风，无情的风，它并不因人们的寒冷而减弱丝毫。相反，它随着卡车的加速，一阵比一阵紧地向我们扑来，并且还夹着儿消零星小雨。那穿短袖衫的中年妇女，脸色渐渐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了。牙齿开始打起架来，紧紧抱着的双臂上，起满了鸡皮疙瘩。车上的人不时抬头，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我望着这个在寒风中直打哆嗦的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车上就我一个青年，况且穿着棉袄。一种同情之心，使我下定了决心:脱下棉袄，让给那位同志。

    我好容易解开了纽扣，可是，当我敞开衣襟正要脱的时候，嘎的一股冷风扑进我的怀中，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慌佗裹紧了衣服。我失去了最后的勇气，我在寒冷的面前屈服了。我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因为我再也不忍心去看那哆嗦的身躯了。

    “嘎”地一声，汽车突然停了下来，风，也象突然刹住了。车上的人松开了蜷缩的身子，只有那位中年妇女没有动弹，仍然低着头、缩着身。

    车上，添了一个新旅伴，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穿着一件带着几块油迹的蓝色工作服，手提一个黑色的小提包。她后脚刚跨进车厢，汽车就开动了。风又开始扑打起来。

    年轻姑娘找了个地方蹲下以后，抬头向车厢里的人扫视着，象是在打招呼。

    突然，我看到她的身子象触了电似的抖动了一下，脸上立刻显出不安的神色。我有些惊愕，慌忙寻着她的视线望去:啊，她的目光触到了那儿乎冻僵了的妇女。就在她身子抖动的一瞬间，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毫不犹像地脱掉自己的工作服，轻轻地披到那哆嗦的身躯上。她的动作是那样迅速，不到半分钟就完成了;而又是那样坚毅，仿佛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她。中年妇女缓缓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青年，颤抖的嘴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