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住七楼

我家对面那幢楼的七楼阳台上，常常能见到一位老人在那两、三平方的阳台上蹒跚踱步，伸展手臂，然后总是探头向下张望什么，久久地久久地扶在阳台栏杆上……他满头银丝，显然已年过古稀。他像‘个小孩，好奇地注视这个世界:街上的人群，过往的车辆。只要不下雨，即使是寒冬，总能在一天中几次见到他的身影。

听人说，以前，老人和老伴住在市区一债楼的三楼。孙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儿子以上学方便为由，提出以较远的七楼住房与老俩口对换。老人什么也没说，住进了这偏僻小区的七楼。七楼，对于古稀老人来说，是太高、太高了!上下不便，没法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外出散步，只能站在阳台上向下张望。他不是在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化，而是在人群中寻找以前他与老伴互相搀扶着散步的身形，在寻找着在阳光下散步的那种感觉。而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儿子，为了孙子，为了儿子孙子们的明天。

一个难得的冬日晴天，我没有望见阳台上的老人。走到窗前，映人眼帘的，是楼道口一个孤伶伶的花圈。一种不祥的感觉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后来得知，老人在头一天的下午，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出事那天，老人和老伴一块儿去医院看病，回来时，已是下午三点了。因为老人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先回家，而他的老伴买菜去了。分手时，老伴不停地叮嘱他:上楼慢着点儿，慢着点儿……老人满口答应着，独个儿回家了。他左手扶着扶梯，右手拄着拐杖，提着药袋，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往上爬。每上一层，他都会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爬。上到六楼，两腿不停地颇抖起来。仅剩下几级台阶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激动:终于到了!老人此刻的成就感不亚于完成了一件人生壮举。

然而，他却在一阵眩晕中摔倒了，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手中的药撒满一地。没有邻居在家，没人能知道老人摔倒在“高高”的六楼。老人一个人躺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他像在思:手是扶住扶梯了，拐杖也支稳了，可怎么会……他反复回忆着上楼时的每一步;他又像是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小时候在河中抓鱼的情景，他梦见自己与老伴初次相识的情景，他梦见给儿子喂第一口饭时的情景，他梦见第一次抱孙子的情景，他梦见与老伴手携手，一起在阳光下散步的情景，他看到了孙子考上重点大学，在事业中取得辉煌成就的情景……老人的思绪爬上七楼，爬上楼顶，轻双孩地腾空而起……

当人们发现躺着的老人的时候，已是一小时以后了;而当他的老伴回来时，眼前见到的只有忙碌的邻居们，感受到的只有人们同情的目光。

老人去了，去得那么突然。第二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事后的几日里，通往七楼那个阳台的门始终紧闭着，楼道口的花圈依然立在那里，表达着哀情与无奈。后来，相继见过一些陌生的身影佣尔出现在那阳台上。天长日久，一切日渐淡摸，但我只记得白发老人站在阳台上的悄景，也只记得，老人住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