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居(2)
这两种花都盛开，在满园春色中，显出雍容华贵的风姿，使其他春花失尽了颜色，真是国色天香。秋日则种了满院的各色菊花，冷香一直延续到十月。后院有一棵桑树和一株高高的梧桐，另外还有一些记不起名字的小树与一间地窖子，冬日可储大白菜、萝卜与花盆，以避免寒害。后院中还有一间木屋，是长工周二的住处。

    后来我家迁回隔壁的瓦房之后，那儿便占据了我儿时大部分的回忆。我在那儿念完了小学和部分中学，经历过痛苦的家变。那时家中闹析产的纠纷，我在念中学还害了一伤寒，辍了半年的学。后来再经历时代的王变，被迫在流亡中辞别了故居，开始了我生命中长时间的流浪与放逐，自那之后我再没有看到过我的故居。

    我家那栋瓦屋也是三进三个院落。第一进大门的耳房是长工周二的下榻处，他直住到年迈病逝时为止。他父子两代都在我家做佣工，已成为我家中的一份子。我小时要喊他周爷，他性情孤僻而颇具威严，小时候我很怕。他，因他动辄申斥我，虽家人亦不敢援颊。

    第一进的院落很小，但养了一丛翠竹，在一进大门的映壁墙上挂了一个斗大的福字。大门的过道中则悬了一个铁丝做的纸灯笼。上面有几个剪贴的红隶字“殷存性堂”。“存性堂”便是我家的堂号，在学屋大厅上便悬了这样一块匾额，听说这三个大字是一位姓钱的状元写的。学屋里还悬了不少字画，我只记得一幅对联:“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学屋的庭院也不算大，但有一个花池、一株石榴树与一株紫白相间的丁香树。每逢春天四五月，这棵丁香绽放时，香飘数里，附近的邻居都可以嗅到浓郁的香馥。树头上一片白云，夹着半树娜紫，听说紫丁香是后来接上去的枝子。这棵了香树占去了我大片记忆，我曾在树下读书、游戏，这一树馥郁香透了我的童年。

    我童年消磨时间最多的地方，要算是这两间学屋的前院，因为那里有花圃，栽着各种花卉。由岁首到岁尾都在不断地开放。因之园艺便成了我儿时主要的兴趣，我往往会对一裸植物看上半天，仔细观察它们的生态。春天看到一枝嫩芽裂破冻土，或一粒红奋出现在枝干上，会由心中涌起无比的喜悦。夏日雷雨过后，撑着油纸伞将被雨打惬的花枝扶上花架，是我儿时最愉快的工作。由于我对花木的喜爱，从而培养出对盆景与昆虫的兴趣。那满园花卉成了我儿时的自然教科书，使我学习了许多东西，也投注了全部的情感。渐长又因为对大自然的爱好，而旁及文艺欣赏的领域，更为公早期狂热的阅读打开了一条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