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我并不是走四方的人，只能从别人的文字里揣摩出中国城镇的模样。然而我总不满足这一点模糊的印象，固执地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所以紫薇文学社两次采风(一至周庄，一至绍兴)，我都去了，似乎是为了追寻往昔梦影与现实的距离而去的。

    周庄与绍兴，均是名重一时的文化之乡。凭往日积累的印象，两座城镇本应是气脉相连，息息相通的。然而当我认真地走过看过之后，猛然觉察到两者间存在着太大的差异。如果说周庄是清纯婉约南绸伞、一路轻轻悄悄吟哦着古老旋律的江南秀女，那么绍兴就有如一位颇含英武之气、外柔内刚、豪爽果敢的烈女子。

    在我，总觉得周庄过于柔丽了，在不知不觉中软化了人。吴侬乡音绵绵，江南小曲悠悠，周庄人在固有的恬淡中，十分安分地守夕着几座古桥、几弯浅水，异常平静地维系着祖辈沉重的文化，不再张扬，不再跋涉，只淡淡地归于尘土。因而周庄这类小镇少出斗士。即使同属于周庄文化一源的陈去病与柳亚子，这曾“决心以热血与生命换来民族生机”(余秋雨语)的志士，终于也在那片过于浓稠的柔情中沉寂了下来。而后，周庄这类清静的小镇更是凝固得毫无涟漪。

    绍兴不同。或许上天把柔媚过多地倾注给了周庄，绍兴城便显得硬铮铮的了。绍兴乡人的言语远不似周庄人那么温醇，又直又急不打弯儿，绍兴高调的声韵也全然不同水乡小调的细腻，大有鹰击长空的大家气概。绍兴人从来都不安分。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起，便注定了绍兴的硬气。虽有雅致的东湖与鉴湖稍稍淡化，却也掩不住眉宇间的那份英气。于是绍兴理所当然地孕育斗士。从狂傲不羁的书生徐渭到“洒去犹能化碧涛”的女革命家秋瑾，其气质是何等坦率勇毅。还有鲁迅，这位与绍兴文化息息相关的中华脊梁。他们统统给绍兴罩上了一层豪气。

    要是说到气韵，总是周庄纯朴流畅。一色的古桥，一色的古楼，一色的古船，还有一色朴实得无以复加的周庄人，给人文化的感触远比绍兴来得真切。周庄处处弥漫着古文化的神韵，似乎随便走走，就能触摸到文化的存在，身心如同被净化了一般，毫无保留地融人其间，沉醉在千年的棋、书、诗、画的文化积淀中。如果不用心去感觉的话，我似乎会有一种亵读先人文明的愧意。而去绍兴，这种奇异的感觉便淡了许多。绍兴的历代文化，早已被摩登的现代文明割裂得支离破碎了。要想拾起零落的历史是很艰难的。不过今天，在绍兴，却能很别致地领略古今文化的迁移。我眼中的绍兴，总少了一份一气呵成、纯朴归一的文化气韵，少了一点能叫人接受文化召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