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中的典型人物

    问:你怎么选稿?有什么标准?是否先在政治上肯定了，再在艺术形式上进行考察?

    答.我看稿从来没有分成两个步骤，即先政怡，后艺术。一篇文学作品首先要经得起检验的，是真实性的问题。无论对细节、场景、性格、情节或环境的可信性与感染力，都要经过读者的检验，如果这些都在阅读 过程中被通过了，就说明题材是来自生活，又经过作者思想感情的培养，也经过作者美学理想的过撼、概括，而且还用恰当的语言表现出来。可见在形式方面是用形象表现了生活，是有感染力的。也就是说，这篇作品在艺术性方面是合格的。但我常常碰到这样的情况:当这一关被通过时，其他间题(如作品的主题思想、作品的社会意义……)几乎同时也解决了。因为所谓“真实可信”，是在典型意义上讲的。既然情节(甚至细节以至于场景)是真实的、有说服力的，说明它们不但没有脱离典型环境的影响和作用，而且作品还把这种因果关系，通过活生生的生活描写—通过形象—表现得很有力量。事实上，作品的社会意义差不多都是通过一桩事或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命运，同时还把社会根源毫不含糊地烘托出来来完成的。在作品中，我们既然承认情节、性格、环境的关系是合悄合理的，即它们的出现和发展是合乎逻辑的，那就说明它们不但反映了生活的本来面貌，也显示了它们固有的本质和意义。这样的作品不是也有它的思想性吗? 如果一篇作品的真实性使人怀疑，即它的人物干巴巴，它的情节不合情理，它的细节和场景描写到处出现破绽，你能同时在这样的一篇作品中发现它的积极意义和健康的主题思想吗?至少，我是没有见过。因为这种在形象之外的“主题思想”，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它够不上称为文学作品的主题思想，顶多只是作者企图表达的一种“抽象观念”而已。因为文学是以艺术形象来表现生活、体现思想感情的，难道有一种主题思想，能超然于艺术形象之外，超然于生活画面之外吗?既然没有这样的“主题思想”和这样的“思想性”，我们又怎么能先在政治上先肯定它呢?既然是文学，首先要看它的形象动不动人，真实不真实，是否深刻地反映了生活，如果这些方面都表现得令人失望，它首先就不是文学作品，既然不是文学作品，就不应该拿它当文学作品来要求。

    当然，所谓“真实地表现生活”，也有不同的理解:一种是描写那些表面的偶然的现象，一种是反映一定本质特征或某种发展规律的事物。而所谓本质，也不等于“主流”或“主要矛盾方面”，本质是生活发展的内在规律，在发展中矛盾双方既有联系，也有斗争。所以在文学作品中只反映发展的一面，是片面的，应该反映矛盾双方的斗争，在斗争中揭示它们的本质特征。只有如此，才可能真实地反映生活发展的内在规律。所以，不仅先进的是典型，落后的、反动的也是典型，符合发展规律的，固然是典型，阻碍事物发展的也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