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痛(2)
今天我终于随团队进入了供体培植区。不安的情绪从刚踏入时便一直笼罩着我,行至培养室,不安更深了。在寒意刺骨的室内,我一直迫使自己平视前方不去看两旁。散发着荧荧幽光的巨大水罐次第排开,水罐中已初具人形的克隆体仿佛用一声声呻吟诱我去看。当我终于忍不住回望——刹那间仿佛所有胎儿都睁开眼,恶毒地盯着我,有的嘴边带着嘲讽的笑,有的眼中的怒意似要将我烧穿。低低的诅咒在室内不断回响,将我牢牢地钉在原地。
“我们快点走吧!华生,快点走啊!”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逃离这个充满诅咒的房间!
父亲和华生似乎在背后喊着,所有人的脸不断地变形、放大、扭曲……我内心剧烈地收缩、舒张——这是现实,还是噩梦的延续?
1997年3月1日
华生问我是怎么了,我不敢看他。我说有点累。
我痛恨自己无法面对这一切。白天要面对父亲的失望、华生的疑惑、团队的眼神,夜里那个小女孩的哭泣和培养室胎儿痛苦的呻吟不断侵蚀我的睡眠——头痛欲裂。
这是我的罪!
1997年4月29日
真的无法阻止了吗?一个声音总在悲哀地鸣响,梦中女孩疯狂而绝望的脸在不断向我逼近、逼近……
不!这机器既是我造的,就让我把它摧毁!既然本不该发生,那就结束这一切!
想着水罐破裂的一刻,世界仿佛宁静了。我看到胎儿们的灵魂在空中浮起,眼中没有怨恨,只是凄凉。毁掉这一切,不光是救赎“种子”,更是救赎自己。
华生,对不起。若我们有了孩子,该多好。
4月29日,百合最后一篇日记。
30日,百合驱工程车闯进实验室,破坏所有培养皿和大部分仪器设备,点火焚烧了她能带走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所长辞职了,他一夜老去,万念俱灰。
在百合的床头找到了日记本,之后两年我夜夜梦魇。每读到29日,已泣不成声。
百合,对不起,是我们太急,走得太快了。不是你疯了,是我们疯了,是我们害了你。你的噩梦夜夜伴我入眠,我才明白你拯救了什么、拯救了谁。
三十年了,百合,院长告诉我,孩子们想要眼睛。治疗性克隆已经成熟,技术和法律条件都齐备,我在这孤独的路上走得很久,已经知道怎样单独培养器官,不用从供体身上摘取。百合,是不是到了该播“种子”的时候了?或者,是不是该改个名字,叫“叶子”?
如果我们有个孩子,还很健康,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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