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养鸡

    李老师今年四十有三，见面人都叫他老李。自从教师门前车马稀之后，看看年青的或转行或南下弄潮，老李叹了口气，对几个“老字号”的同行说:“俺们生活也怪单调的。俺想养俩鸡。”同行点点头，只是心照不宣。于是老李从乡下要了两只来。摆在写字台上，像两团松毛球。一日校长来访，对那俩小玩意笑笑，没反对。过不了几天，窄窄的家属楼前小过道，生趣盎然。老张的鹅，老王的红眼兔，老赵的鸭，都过来和老李的鸡举行“大合唱”。“卿哪!”“呷呷!”上山下乡那阵子，这些“老字号”谁不是养鸡养鸭的能手?因此，倒也没费力。

    两个“鸡刨命’旧日大，盆花、院子就遭了殃。不把一盆花弄个枝残叶败，把院子刨得像火烧，它们就不罢休。有时正在吃饭，它们就来“金鸡飞碗”。有时白亮亮的备课本，也印上它们的“梅花爪”。过了7月半，乡下稻子飘香时候，居然隔天都生下俩蛋来。老李和老伴从不吃，专给上毕业班的儿子“施肥”加“养料”。’看看像了样，老李决定扩大生产。于是又买了一批成年鸡，整天咯咯嗒嗒下蛋。算计一番，一月收人超过了工资呢。一放学，老李就操起长竹竿，快活得像在云梦泽的下放地与鸡为命。老李又尝着了“养鸡”味儿。鸡成了气候，老李却累得难受。

    一天，儿子回来就说:“爸，您还养个么子鸡!人家都说您钻进了钱眼里，我有个鸡息子的爸!”“啥?”“人家都说您是……”“是啥?”“都说您还是老样子!”儿子扯了谎，他明白;别人风言风语，他也信!俺还是老样子?老李一有空就想，记忆总离不开一片蛮荒野地。旷野的风拂着他乌黑的脸，四周的山悲壮、冷峻，如同劳动号子里唱不尽的苦乐年华。“臭老九，你为啥养俩鸡?”连长拿着根长竹竿问。“俺想卖几毛钱，孝敬俺爹娘。”“啪”，竹竿子在他头上开了花。“叫你这根毒草养!”连长像斗红眼的公鸡，沙哑的嗓音在云梦泽地上传得很远……老李想得好苦。他敢肯定:两次养鸡一定有什么不同。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有时候老师们在一块，老李说:“俺总觉得俺老九做的是小本生意!”老王老赵老张就说:“老李，你又想到云梦泽了。毕竟过了二十年……”眼下又到小绒鸡出壳的小秋天气。秋阳融融，照得一排鸡栅栏一片金黄。老李老在想:是不是再去弄一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