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抗争

    “看，多美的伦敦桥，今年夏天我们去那儿度假吧!”我坐在爸爸的身边，听他讲着对暑假的安排。他头枕着双臂，仰面躺在地板上，目光从旅游手册上移开来，望着窗外的浮云出神。

   伦敦桥终于没能去成，我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浮云一样转瞬即逝。在他的生命中，有一种比爱更强大的力量——死亡——把他从我身边偷走了，我要穷尽一生的时间与死亡抗争，而爸爸却再也不能……

    “他病了，”在爸爸昏迷时，妈妈对我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再爱你了。”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总是扮鬼脸或画漫画来逗我们发笑。我爱他，我相信妈妈也是一样。当我和弟弟长大了一些后妈妈告诉我们爸爸并不“总是这样”，当他们在中学里相识时，爸爸只是有一点点疯狂。看着照片上爸爸一头浓密的卷发和充满野性的笑容，我不难想像他是怎样俘获了妈妈的心。

    但他很快又离开了我们，有时连着几个星期他都不会露面。一天，他打来电话说他不会再回这个家了。“我住得并不远，我们可以在周末见面，”从家里搬出去后，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周六我开车去接你。”

   “妈妈，”我冲着厨房大声喊叫，“我能和爸爸一起出去吗?”

    妈妈跑过来抢过话筒，“不，约翰，你只能到家里探视孩子，你知道的，我决不会让孩子们和你坐在同一辆车里。”

    我想起了一则电视广告，一个人身上插满了数不清的氧气管与输液管，旁白说“酒后驾驶意味着死亡。”这件事会发生在爸爸身上吗?每天临睡前我都要低声祈祷:“上帝啊，请你让爸爸好起来吧。”但每当他的车停在门外的车道上时，空气中便弥漫着浓烈的酒精的味道。

    “爸爸，开车时别再喝酒了。”我向他恳求。他总是试图让我消除烦恼，可一旦他拥我人怀，目光便变得沉重而优伤，“我也不想这样，”他说，“我也想做个好爸爸。”

    我也想有个好爸爸，我僧恨酒精和它所带来的一切。

    起初，我不愿让同学们知道爸爸酗酒的事，可一看到他们喝酒的样子，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抢过酒瓶，告诉他们:“就是它把我爸爸的身体搞糟的。”

    每次爸爸来都是只待一小会儿，他把我们拥在怀中，深情地亲吻我们的面颊，我们则给他讲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儿。他说:“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也许我的弟弟会相信他的话，我却一句话也不信，尽管我心里希望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曾对我说:“等你到了十六岁，我就送你一辆车。”我相信他想把整个世界送给我，但我同样相信，无论他的愿望有多么迫切，他也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

    在我读中学二年级时的一个晚上，我在打工的商店里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一张口我便知道那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终于来到了，“你爸爸出了交通事故。”

    我发疯似地赶到了医院。爸爸的摩托车撞在了一辆小型货车上，血样测试的结果表明那晚他喝了许多酒，还吸了毒。货车的司机安然无恙，感谢上帝。

    “我爱你，爸爸。”我坐在他的床边抽泣着。尽管他还没有苏醒，但他的脉搏随着我说话的节奏跳动，他找到了一种方式让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话并且他将永远爱我。

    “我原谅你，”我硬咽着低语，“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几分钟之后，他停止了呼吸。一起交通事故夺去了他的生命，但他的死却是命中注定的。

    每个人都告诉我应该在今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表现出悲痛的样子，我按他们说的那样做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在生命中的每一刻都在为他而悲伤。现在我要做一些事，去和那夺走爸爸生命的力童抗争。

    我去图书馆查找关于滥用毒品的资料。“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受其影响……孩子们重复着父母所做的一切。”读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阵地抽搐。

    那天下午，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社区教育中心，“我想给人们讲讲吸毒的问题，在我家里就有吸毒的人，我想这对他们会有所帮助。”

    我还没考虑好要讲些什么，便已站在了讲台上，台下是由一张张写满稚气的面孔汇集而成的海洋，我演讲的题目是“远离毒品”。

    “吸毒与酗酒的人并不是坏人，他们只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然后我要孩子们为自已的未来勾勒出一幅蓝图，他们中有人要做消防队员，有人要做医生，还有人要做宇航员。

    “看到这些美丽的梦想了吗?如果你们中有人吸毒或酗酒，他的理想就会成为泡影。”孩子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想我已经打动他们了。但我知道要想改变他们远没有这么简单，我必须日复一日地向他们宣讲这些道理。

    从那以后，我经常用卡通漫画给孩子们讲道理，还组织设计晚礼服的活动，我偷偷地把写有酗酒危害统计数据的卡片塞到礼服的衣袋里。我还参加了反酒后驾驶协会，成了最热心的志愿服务人员。

    今天，我仍在许多学校做巡回演讲，还经常和死难者的家人交谈，分担他们的痛苦。他们失去了自己深爱着的亲人，我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因为我也失去了爸爸。

    “你无法相信自己会伤害一个与你完全无关的陌路人，”我对那些酗酒者说。“仔细想一想那些你正在伤害的人——比如你的孩子会为你的死而抑郁终生。”

    我一直怀念着爸爸。记得他曾说过，养育了我们这几个儿女是他一生中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爸爸，因为你的缘故，我在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