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的女性主义(2)
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者，女性是陈染文本永恒的亮色与主角。但在纷繁隐秘的女性故事背后，也可隐约窥到男性的暗影，男性在这里不过是遥远晦暗的一片背景、点缀，模糊而隐约。然而，正是从这些点缀中可看出陈染自觉的女性意识。我们就先步进陈染文本的男性场景.探视一下她蕴含在其中的女性意味。
陈染文本刻画了一系列专制的男性形象。“父亲”，无疑是陈染文本中最繁复的一个男性形象。父亲，在男权话语中是一个神话，他威严、神圣而高大。但陈染笔下的父亲形象却走到了另一端:专制、暴躁、变态、狭隘、无能。父亲及父亲代表的男权世界、男权话语遭到了无情的颠覆、消解、破坏。如:《世纪病》中的父亲把亲生的弱智女儿给强奸了，是一个忘形的变态色魔;《空心人的诞生》中父亲是一个“专横、阴莺而病态的男人”，他“像个粗暴的强奸犯那样”把母亲强行占有;《巫女与她的梦中之门》中“有着尼采似的赢弱身体与躁动不安的父亲”将一个“无以伦比”的耳光打在十六岁嫩豆芽般的女儿脸上，使女儿跌落到两、三米之外的高台阶下边，鲜血淋漓;《私人生活》中父亲是“一个傲慢且专横的不很得志的官员”，他“狂妄、烦躁与神经质”;“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他气急败坏，一挥手就把母亲的眼镜掀翻了”;葛家男人把自己患乳腺癌的妻子给杀死了……这时，父亲的名字叫残暴。女儿预言父亲疯了，(4)正如尼采预言上帝死了，父亲这个上帝已在女儿心中死去，父亲的神话己被无情戮穿、打破。可以说，父亲的出现是在被审席上的，因为他不但不能为家庭抵挡社会的强权和邪恶，反而把在外界受到的打击悉数转移到自己的妻儿身上，他作为强有力保护者的神话被打破了，陈染用无情的雕刻刀撕下这些父亲的人性、父性的灵光圈而将他还原为面目狰狞的嗜血兽，并将他们彻底对象化、物化、丑化。《私人生活》中陈染曾以超然的冷眼甚至玩赏的幽默写道:“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在家中选择一只狗作为他使用这一高级战斗方式的对手。”这是绝妙的讽刺和归类，这种超人道主义的远距离打量，使父亲的形象除了卑鄙残酷、丑陋不堪外，又多了一层类似小儿玩具的那种有趣的效果。“我”带着高潮般的快感把父亲的裤子剪坏就是隐喻着对父亲的反抗(《私人生活》)。反抗这样的家庭暴君，实际上就是反抗以父亲为神圣为威严的男权道德规范及话语。此时，“父亲”这个神圣话语已沦为“无耻”。“在我的天性中，总有一种不自觉地打碎一切神圣之物和捣毁一切至高无上的声音的倾向。 在打碎与捣毁的巨响中，让我们“对人道主义伦理学编织的父亲的神话作最后的遗体告别”吧。
